“you died”屏幕正中浮现血红色的字符，偏暗的画面反射出一张神情凝固的脸。“那玩意儿哪儿钻出来的！”方才还沉迷传火的玩家咆哮着，双手揪住头发扬起一张似蒙受了命运恶意的戏弄的面孔。“早知道黑魂难度很高，但是老被这种杂鱼干掉还是令人火大啊。”冷静下来后他耷拉着头有气无力地说着，而后指向桌上的笔记本故作狰狞道：“你知不知道我想把你给砸了。”
忽然间桌上出现一片阴影，在这位“无火的余烬”疑惑地眨眼间迅速扩大。一个圆润的臀部出现在视野中，大脑还来不及对这诡异的景象得到一个合理的可能，人类的躯体伴随着什么东西的碎裂声摔落在了桌面上。
“我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想砸了它，虽然你对我的话语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我很感动，但这种情况我还是希望你能做出合理的解释与补偿。”桌前的男人抬头看向数层楼外的天空，笑容平静优雅，令那张也许称不上丑但绝对谈不上帅的脸庞有了一份贵族的雍容。“妈的，你是在逗我吗，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偷不抢也不坑蒙拐骗，是没干过什么好事但更没干过伤天害理减人品的事吧。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宅男也有错？！”从容毫无征兆地坠入癫狂，似乎唯有这种落差能宣泄出那种被游戏蹂躏后又惨遭现实戏弄所积压的愤懑。
“嗯……”一声带着痛苦的低吟自桌上响起。竭斯底里被疑惑所取代：“咦？活的……不，大概率是这种调调的充气娃娃，毕竟这不是掉活人的地方。虽然充气娃娃也称得上灵异，但相较而言好上不少。”这般啰哩啰嗦地念叨着，这一男子探头打量桌上那少女外形之物。
发色是深紫色的，扎着小巧的马尾，整齐的刘海露出眉端，长长的睫毛令那阖上的眼依旧有着柔美。鼻尖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而点缀下方的唇便如枝头一点樱花。服饰有些夸张，与二次元更为契合，不过那似乎律动着生命的绿色包裹着纤细的躯体，却让这熟睡少女的形状更加动人，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汇加以描述，那精灵应该是最恰当的词语了，并非是精灵般的女孩，而是精灵如这女孩般。
“啧，美得不像话啊。”男子看着那躺在桌上的某种存在开口：“这样的话如果不干些违法乱纪的事她大约不会和我有什么联系了，我胆小，三年血赔，死刑更亏。她和我大概率是路人没错的。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客气了，我不喜欢一无所获的的牺牲。至于她是充气娃娃的话，那更无所谓了。”他说着，扬起了手，对着那一张俏脸扇了下去，“啪”轻微的刺痛间滑腻的触感挥之不去。男子叹了口气：“生物本能滋生的欲望啊。”
“唔嗯……”睫毛抖动着，一泓秋水徐徐展开，迷蒙的波光里一个男子的身影隐隐约约，模糊的轮廓显得柔和，让人安心。
“哦，醒了。活的就好办了。谈谈赔偿问题吧。”但一个声音却如冷水泼在了昏沉的思绪里，少女顿时清醒了不少。脸颊一侧传来若有若无的痛觉，她撑着桌面抬起身子胆怯地问：“请问你是？”
男子轻撇嘴角，身子往椅背里一靠，架着腿，单这模样，便精确地诠释了“剥削者”一词：“我是谁？这不重要。你坐着的电脑那才是关键。说吧，公了私了？私了原价赔偿，我可以不追究你非法入侵的行为。公了就得劳烦一番司法机关了，咱们一笔账一笔账算清楚。你选吧。”
少女这才察觉身下的异状，慌忙起身坐到桌沿。扭头看去，一台笔记本电脑自衔接处拗断为两截，不必就诊，可以直接开死亡证明了。
“所以你怎么选？”男子波澜不惊，死水般的双眼摄住少女。
“我……我……我没钱……”少女垂下头怯怯地道。
“哦？”死水里翻起一圈波纹：“公了吗？”
少女吓得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摆手道：“不要，不要告诉警察。”
男子皱起了眉头，冷冷地开口：“又不赔偿，又不想依照法律……”轻蔑地一笑后接着道：“你是要一笔勾销喽？”
“可，可以吗？”少女欣喜地看向他，全然没听出话语中的嘲讽。
“可以个屁啊！”男子带上的面具彻底崩溃，高冷在对方不知该叫天真还是愚蠢之下无处着力反倒让自己觉得高处不胜寒。他撑起身子，瞪视着少女：“你给我听好，我不是那种看见美女就神魂颠倒的蠢货，我不会为了艺术品而丢掉面包，别给我装傻卖萌，电脑这事你别想蒙混过去。”
少女瑟缩起身子，显得越发娇小：“我现在没钱……要不，要不我下次还你。”
债主乜斜着眼看着负债者，用鼻子哼了一声，冷笑道：“下次？我拿什么信你？”
女孩咬了咬嘴唇，嗫嚅开口：“我……要不……我给你写……借条？”说完，抬起一双眸子，怯生生地看着桌前那人。
可眼中的怀疑没有减弱丝毫，即便面对着美丽的少女依旧有铁的冷硬，债务面前人人平等，不得不说这倒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品质，不以男女老幼美丑善恶区别对待，一是一二是二，就事论事。因此，这般话语也就不在意料之外了：“我不认为借条这种契约有足够的效力。”
“我……我……”少女的眸子有了几分湿意，如同月光下清澈的池水泛起涟漪，用死板的成语讲就叫做泫然欲泣。令人不禁联想起沾着晨露的花蕾。花朵忽而轻颤，她想起什么似得开口：“我……我可以和你结下契约！”
“契约？”好笑地开口，恪守底线却不让分毫的债主问：“不知道是什么契约啊？这不是过家家哦，小朋友 。”
“使魔契约！我是魔法少女！我可以和你结下使魔契约！”女孩急切地说着，身子向男人凑近了几分，目光带着祈求落在对方的眼中。
男子把身体向后挪了挪，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突然现身的少女，如果是早些年他或许还会将信将疑，但在对幻想不再抱幻想的如今，即便有难以解释的地方，他也不会接受这样超现实的说辞：“魔法少女？呵，好啊，我就看看魔法呗。”
少女点点头，似乎长长松了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支外形独特的毛笔，跃下桌子，在地上描绘了起来。男子看着，眉头略微一皱，但好奇心却让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繁杂的图案渐渐成形，当少女画下最后一笔，男子不由调侃：“为了角色扮演你也是煞费苦心啦。”说着，带着不含几分善意的笑容循女孩的指示站到了图案正中，将一只手摁在女孩额上。
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升腾而起，男子神色石像般僵硬下来。留给科学解释的空间越来越少而魔幻在现实中露出隐约的一角。还来不及撤手，全新的信息涌入脑海之中，如同多了一个感官般。
抱着头坐回椅子上，倒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痛苦，只是为直觉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中而苦恼。男子出于确认地从手臂间发问：“殷无雪？”少女小心翼翼的点头让他不由自主发出了呻吟声。“我李亦华。”将座椅转过去，背对着殷无雪，男子疲惫地开口。
把头靠在椅背上，李亦华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喃喃：“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没被用魔法干掉我还真得感谢不杀之恩，不过她真的没有签订使魔契约之外的方法了……”椅子转过些许，探头看向殷无雪，战战兢兢的模样显得比实际更娇小几分，令他把疑问改做肯定结尾：“吧。”
细细体悟了一番契约带来的变化，在确定没有赋予他除感知使魔状态与使魔召唤外的其余能力后李亦华陷入了更深的绝望。魔法少女都出现了，魔物的现身与其说是不足为奇不如说是理所当然，他一介凡人又如何在这超现实的战斗中立足？早过了向往英雄的年纪，清楚自己斤两的他似乎能看见种种惨死的场景。
“我……我可以走了吗？”殷无雪低着头小声说道，但这足以打破沉默。李亦华“哦”地应了一声，甩甩手算是道别，当他回头时已不见了殷无雪的踪影，只有桌上断成两截的电脑与脑海深处某物渐渐远离之感证明着所遇非虚。
李亦华口中念咒般念叨着“贪婪是原罪”“吃亏是福”之类的话语，可目光却不住望电脑的遗骸上瞟，哈哈一笑不知是对谁解释道：“契约这种事不达成条件是解不开的吧？那就只能尽快让那家伙赔偿了。”因此，心中自然放下了将殷无雪招回解除契约的想法。不过真的如此吗？他压抑着这个反复闪过脑海的念头，意图躲避某个更可怕的事实。作为契约上位者，他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解除契约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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